连日来，朝鲜半岛上空气球飘动，《9·19军事协议》撕毁，南北对抗之弦再度绷紧。

据央视新闻报道，韩国政府6月4日举行国务会议，表决通过了关于中止韩朝《9·19军事协议》全部条款效力的议案。这意味着，协议中“禁止朝韩采取针对对方的敌对行为”的限制完全解除。韩国政府当天立即宣布，将恢复军事分界线和西北岛屿一切军事活动。

当地时间2024年5月29日，韩国，疑似来自朝鲜的大量载有垃圾的气球落入韩国境内。视觉中国图

韩国政府决定中止《9·19军事协议》，是在朝鲜空飘气球等事件发生之后。据朝中社报道，朝鲜国防省副相金刚日6月2日发表谈话称，从5月28日晚至6月2日凌晨，朝方用3500多个各种气球向韩国边境地带和首都圈散发了废纸和污物15吨。朝方将暂停散发垃圾的行动，因为这是针对韩方行动的对应措施。

实际上，2018年签署的韩朝《9·19军事协议》的多数条款早在半年前已名存实亡，而且双方多次互相谴责对方的挑衅行为让协议沦为一纸空文。韩国政府于2023年11月22日宣布中止协议部分条款的效力，作为对朝鲜发射军事侦察卫星的回应。次日，朝鲜国防省宣布，朝方将不再受制于韩朝《9·19军事协议》的约束。

韩媒分析认为，韩朝《9·19军事协议》部分条款失效后，韩军一直克制在缓冲区进行演习，在全部条款失效后，在缓冲区重启军事演习的可能性较大。

当地时间2024年6月2日，韩国仁川，士兵检查气球携带的垃圾。澎湃影像图

值得关注的是，朝鲜方面近日军事领域动作频频。据朝中社报道，5月27日，朝鲜进行军事侦察卫星发射活动，发射任务失败。3天后，朝鲜600毫米超大型火箭炮兵区分队进行示威齐射。另外，日本防卫省称，朝鲜于5月30日凌晨发射了数枚弹道导弹，估测均落入日本专属经济区外侧海域，朝方尚未发布与此相关的信息。

半岛紧张局势长期未有缓解，朝韩关系恶化。自2018年12月朝韩在开城举行体育小组会谈，商讨共同参加奥运会的问题后，双方近5年未进行任何对话，两国间的通信联络线从去年4月以来一直中断。如今，“垃圾气球”在边境上空飘过，缓冲区不复存在，“灰犀牛”风险依旧。

面对频发的反朝传单，朝鲜回应方式不同

5月29日，韩国军方发现大量空飘气球，气球绑着装有垃圾的塑料袋。据央视新闻援引朝中社报道，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副部长金与正称，朝鲜从5月28日晚开始通过气球向韩国投放大量废纸和污物。“此前韩国已多次向朝方投放装有污物的气球，今后朝方将以韩国投放量的几十倍来应对。”

韩国政府对金与正的发言予以谴责，并称要求立即停止这种“低级行为”。根据韩国联合参谋本部的发布，朝鲜向韩空飘的气球载有烟蒂、堆肥、废电池等垃圾，但未发现化学、生物和放射性污染物。每只气球的装载物约为10公斤，捆绑气球和塑料袋的绳子上系有计时器和起爆装置，袋中未发现对韩传单。

据韩联社报道，朝鲜向韩空飘的“垃圾气球”先后飘落在首尔、京畿道、忠清道和庆北道等地区，还有一些落到了仁川国际机场的跑道，导致上周末的航班起降曾三次被叫停，部分航班延误。另外，韩国统一部声称，朝鲜连续多日在西海北方界线（NLL）以北地区向韩方定位系统（GPS）发起电波干扰攻击，但朝方并未证实这一说法。

当地时间2024年6月2日，韩国京畿道，官员收集携带垃圾等污染物的气球。澎湃影像图

朝韩之间的“心理战”，最早起源于朝鲜战争时期，主要通过传单和广播进行。直到1998年金大中政府实施“阳光政策”并在2000举行朝韩首脑会晤后，双方当局主导的“传单战”和“广播战”才在2004年正式结束。根据朝韩军方当年6月达成的协议，双方从当年8月15日起停止在朝鲜半岛军事分界线附近的所有宣传活动。

然而，据人民网报道，一些由“脱北者”和反朝活动人士组成的韩国民间团体并没有停止散发传单，他们通常使用气球将传单送入朝鲜。有通过气球散发反朝传单的“脱北者”对媒体说，“这些传单不发出噪音，也不发热，能躲过雷达。”

韩国民间团体对朝散发传单的攻势愈演愈烈，2014年10月10日，韩国民间团体在坡州附近利用大型气球向朝方散发20万份反朝传单。据韩联社报道，朝方用高射机枪向反朝传单开火，数枚子弹落入韩国境内，韩国军方随后用机枪回击。

2018年朝韩领导人会晤后，气球传单事件一度消失在大众舆论中，但“脱北者”团体散发反朝传单的势头不减，并成为两国关系中的一根刺。2020年6月5日，朝鲜方面表示，为抗议韩国纵容“脱北者”散发反朝传单以及韩国对此事的处理方式，将关闭位于开城工业园区的朝韩联络办公室。9日朝方宣布，将切断朝韩间一切通讯联络线，要把对南工作全面转换为“对敌工作”。紧接着的6月16日，朝鲜炸毁了位于朝鲜开城工业园区的朝韩联络办公室大楼。

4年过去，朝鲜与过去两次激烈回应韩国“气球传单”的方式略有不同，此次采取的是“非军事措施”，除了垃圾气球外，未提其他具体反制措施。朝鲜国防省副相金刚日6月2日发表谈话警告，如果韩国重新散发反朝传单，朝鲜将根据发现的数量和次数，再次集中散发其一百倍的废纸和垃圾来作出回应。

韩方：将可采取更充分、迅速措施应对朝鲜

围绕朝鲜针对反朝传单采取的措施，尹锡悦政府的反应与上一届文在寅政府迥然相异。

4年前的6月4日，《劳动新闻》刊登金与正发表的谈话，强烈谴责“脱北者”团体从韩国向朝方一侧散布反朝传单。她指出，“我讨厌的不是做坏事的人，而是装作没看见或煽动他们的人。”

据《朝鲜日报》报道，上述谈话发布后仅4个多小时，韩国统一部随即召开未经计划的新闻发布会，表示正在筹备禁止向朝鲜散发传单的法案。青瓦台也表示“对朝发传单是有害无益的行为”。同年12月，韩国国会通过了《禁止散发反朝传单法》，规定在韩朝军事分界线一带从事散发传单、对朝扩音器广播等活动，将被处以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3000万韩元以下罚款。

这是韩国国内首次将“散发反朝传单”规定为违法行为，并明确处罚条款的法案，被视为文在寅政府释放出愿意履行朝韩首脑会晤协议的强烈信号。然而，2023年9月，韩国宪法法院裁定《禁止散发反朝传单法》第24条第1款第3项和第25条违宪。这意味着，从韩国对朝散发传单不再是违法行为（该法第24条第1款规定，有关行为不得对国民生命与人身安全构成威胁或制造严重风险，并在第1款第3项中规定有关行为包括“散布传单等物品”）。

韩国法院的裁定并不完全代表政府的意见，但是尹锡悦政府的立场有所松动。据韩联社报道，在宪法法院做出此裁决之前，政府曾强调应保持克制避免散发传单的行为，但在裁决出炉之后，政府正式表态文件中不再呼吁民团避免发传单。

此次朝鲜对韩空飘垃圾气球后，韩国政府6月3日重申，不会要求公民团体就散布反朝传单保持克制。当天，尹锡悦还在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上表示，《9·19军事协议》中止后，将可以采取更充分、更迅速的措施“对抗朝鲜的挑衅”。

《9·19军事协议》可追溯到6年前的春夏之际，2018年4月，时任韩国总统文在寅和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在板门店会晤并发表《板门店宣言》，5个月后两人在平壤签署《9月平壤共同宣言》，致力将半岛建成“永久和平地带”。作为附属协议，《〈板门店宣言〉军事领域履行协议》（也称《9·19军事协议》）在当时签署。

根据协议，朝韩决定全面停止引发军事紧张和冲突的海陆空所有空间的一切敌对行为，并以军事分界线为准，韩朝将各5公里宽的地区划设缓冲区，禁止炮击和团级以上部队的野外机动训练。

今年年初，韩军指责朝鲜在西部海域连续三天实施炮击，并宣布朝韩间将不再存在“缓冲区”。此番，《9·19军事协议》对朝韩敌对行为的限制完全失去效力，半岛的潜在冲突风险陡然上升。

半岛生战生乱风险或增

朝韩对立加剧之际，美日韩军事合作进一步加强。据日本时事通信社报道，近日在香格里拉对话会期间，美日韩防长6月2日举行三边会谈，一致同意为强化安保合作，把高层政策磋商及信息共享、联合训练等机制制度化。三国还将于今年夏天首次实施多域联合军演“自由刀刃（Freedom Edge）”。

美日韩防长会后的联合声明明确提到朝鲜，称三方讨论了“加强三边安全合作并使之制度化的新举措，以促进朝鲜半岛、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及其他地区的和平与稳定”。他们重申“持续加强三边安全合作，以遏制朝鲜核威胁和导弹威胁”。

朝中社5月31日发表的评论文章指出，5月29日，从日本起飞的RC-135U美空军侦察机在朝鲜南边国境附近再次进行了反朝空中侦察行为。同时，针对朝鲜的大规模军事演习时常进行。下半年，美韩计划实行的军事演习规模更大，“尤其是８月的‘乙支自由护盾’（UFS）大规模联合军演计划，当中有把反朝核攻击当做既成事实的核作战演习”。

据韩联社3月报道，韩美正就定于8月的“乙支自由护盾”联演、2024年跨政府部门兵棋模拟训练（TTS）和军事兵棋推演（TTX）上模拟朝鲜发起核武攻击的方案进行讨论。在去年12月举行的韩美核咨商小组（NCG）会议上，双方已就假设朝鲜动用核武的情况进行核作战演习达成共识。

据新华社报道，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傅聪5月31日在安理会朝核问题公开会上表示，美国及相关国家计划于8月在半岛举行以核战争为背景的大规模联合军演。这种做法只会加剧紧张氛围，加大半岛生战生乱风险，让半岛长治久安的目标更加难以实现。中方表示反对。

除了美国及其盟友的军演易挑起半岛风险之外，朝韩海上边界线也危机四伏。据朝中社报道，朝鲜国防省副相金刚日5月25日发表谈话表示，韩国海军和海警的各种军舰以机动巡逻等种种借口“频繁地侵犯我国海上边界线”。频繁的海上边界线侵犯行为将会招致危险的后果。朝方早已警告，为了维护主权和安全，可能采取必要的军事措施。

韩媒称，6月是朝鲜半岛地区的渔船涌向西部海域北方界线（NLL）周边水域捕蟹的时节，朝韩局势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