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28日,郁豹豹将母亲拉黑,并在网上公布了自己与亲生父母及两个弟弟之间的矛盾。这一天,距离他寻亲成功正好过去了一年。
从小就知道自己被拐卖的郁豹豹,对人贩子的痛恨与对亲生父母的思念贯穿了他被拐后三十多年的人生。他曾无数次设想过找到父母后的生活,但“上岸”走红之后,伴随着纷至沓来的流量与机会,生活轨迹并不在预设之内。认亲不到半个月,郁豹豹与两个弟弟开始直播带货。不到两个月,三兄弟走向分崩离析。令他更无法接受的是,他与母亲也渐生隔阂。这些不愉快的经历成为网友们的谈资,社交媒体的直播间和评论区充斥着对其家庭关系的讨论。
矛盾在一场婚礼上爆发。2023年11月的一天,郁豹豹与亲人们正在内蒙古参加二姑孙女的婚礼。出发前,郁豹豹和两个弟弟正在浙江义乌直播带货,当月上旬他们连排了5场直播。经过几番考虑,他决定取消后3场直播,前往内蒙古参加婚礼。这是他认亲后第一次被邀请参加血缘亲人的婚礼。这个临时决定遭到了三弟的反对,他认为有钱为什么不赚。在郁豹豹的坚持下,兄弟三人前往内蒙古。然而,这场婚礼却成为了三兄弟情感破裂的导火索。郁豹豹说,自己在婚礼现场遭到三弟妹的冷嘲热讽,积攒的心结被一场口角彻底点燃。最终,郁豹豹独自一人带着行李离开酒店。晚上11点多,二弟打来电话,他没接。随后,二弟发来的微信语音让他如坠冰窟,称全家在负债、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刷信用卡接他回家,要求他的态度端正。二弟还强调,他是李强,不是郁豹豹,没有他的同意,家里没人敢接他回家。
四五岁时,郁豹豹就从养父母口中得知,他并非家里的亲生儿子,而是花了2600块钱买来的,取名为“李强”。养父母家在距离亲生父母家1000多公里的一个小镇上,家庭条件比较优越。郁豹豹的记忆里,他经常挨打。1997年,对养家满怀恐惧的郁豹豹选择出走,在镇上四处流浪。2006年,郁豹豹开始前往上海、北京等地打工。与此同时,对亲生父母的思念一直折磨着他。2015年起,郁豹豹发布多条思念父母、请求帮助寻亲的微博,在寻亲网站录入信息,在上海、北京多地采血16次。2023年9月15日早上,在北京正准备上线跑外卖的他看到了四川胡姓警官发给他的短信,确认有他疑似亲生父母的消息。郁豹豹浑身颤抖着将电话打给胡警官,在得到确认后,他在街边嚎啕大哭。
2023年9月25日,经绵阳公安DNA实验室认定,郁妈妈与郁豹豹符合母子亲缘关系。因郁豹豹经济状况窘迫,认亲仪式被警方安排在北京。北京缘梦公益基金会以“被拐卖34年的外卖小哥”为题,为郁豹豹拍了一系列视频,他在镜头下满面泪水地说,自己只想趴在妈妈膝头好好地睡一觉——郁豹豹寻亲故事开始进入大众视野。
2023年9月28日,北京某酒店内,在警方和公益基金会安排的认亲仪式上,多台摄像机记录下郁豹豹等待的画面。他还带着自己准备的礼物——一包桂圆和一包莲子,“桂圆代表团圆,莲子是母子连心。”当亲生母亲郁妈妈和两个弟弟推开门的一刹那,他觉得浑身发麻、双腿发软,在搀扶下才能站起来,扑进母亲张开的双臂,两人相拥着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过后,郁豹豹发现父亲并未来到认亲仪式,询问得知,父亲因身体不太好,不宜过度激动,在另外一家酒店等候。两个弟弟说,多年来,父母一直没有放下被拐走的大哥,母亲在2013年注册了微信,头像一直是郁豹豹年幼时的照片。
这场认亲仪式迅速在网上走红。郁豹豹回到山西父亲家中后,因骑电动车时直播,抖音账号违反平台规则被封禁。两个弟弟则用各自的抖音账号直播,内容主要是郁豹豹寻亲成功后与家人相处的日常。一家人不谋而合地想要接住这波“流量”,两个弟弟将抖音账号命名为“郁豹豹二弟”“郁豹豹三弟”。追逐着流量,很多商家找到了他们。很快,郁家三兄弟定下来首场直播带货的时间,2023年10月10日,与浪莎集团合作。第一场直播带货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除去退货退款,销售额共有三四百万。这场直播兄弟三人一共挣了47万元左右,郁豹豹的后台账号到账40万元左右,三弟的账号后台则有7万元左右。
首场直播带货结束后,郁豹豹提出了6:2:2的分成方案,他拿六成,两个弟弟各拿两成。但这个方案并未被接受,父母告诉他要改成4:3:3的分成方案,他拿四成,两个弟弟各拿三成。郁豹豹最终选择了妥协,但内心始终有一种被强迫的不适感。此后,郁豹豹与两个弟弟以郁家三兄弟的名义在10月底、11月上旬又合作了几场直播带货,直到前往内蒙古参加婚礼之前。
2023年11月22日,郁豹豹在微信中对两个弟弟提出不再合作直播带货,认为分开会更好一些。当月,三兄弟首场直播带货的佣金陆续到账,郁豹豹向两个弟弟转账超过19万元,再加上此前曾给两个弟弟拿过2万块钱现金,他的转账金额超过了21万元。但矛盾并未解决,郁豹豹说,第一场直播带货后,老三的账户也收到了7万元左右的佣金,但他们只想分他的佣金,不想分他们的佣金,这就是矛盾的根源。
2024年春节前后,郁豹豹在母亲家中直播时拿出了要送给三弟女儿的一枚金锁展示给网友看,随后与弟弟、弟媳在线上再次发生争吵。目睹了一切的母亲在屋内流泪,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母亲居然要求他再给弟弟们钱。郁豹豹说,“那一瞬间我的心彻底寒了”。
今年5月,郁豹豹发现自己被父亲拉入了微信黑名单。9月,郁豹豹在网上公开说明了自己与家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发布之前,他将母亲的联系方式拉黑。面对网上的各种猜测,三弟在10月20日发布了一则视频回应,否认是因为钱闹掰,而是此前郁豹豹抖音群的群管理员误将一位寻亲人士踢出群后,一家人对该事件持不同态度,从而引发了后续的一系列矛盾。
如今,郁豹豹的生活重心彻底转移到了直播带货和“追究人贩子”。今年3月,为方便直播带货,郁豹豹在杭州租了一套三室一厅,专门腾出来一间房当作直播间。直播带货并不是一门好做的生意,尤其是对于承担着“特殊流量”的寻亲人士来说。郁豹豹的粉丝数量超过了30万,一个月带货的次数基本不超过5次。为了减少平台限流,郁豹豹将账号中与“人贩子”有关的视频隐藏,品牌方也给出建议,尽量不要发敏感词。
现实生活中,对人贩子的“复仇计划”成为郁豹豹唯一的精神支柱。即便知道可能性并不大,郁豹豹心里也期盼着当年拐走他的人贩子也被判死刑。
心理专家宋旭辉表示,郁豹豹回归家庭之后,家庭成员之间的相处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议题——边界。心理学中有这样的理解,所有的关系都是需要边界的,当边界不清楚的时候,这个关系必然会产生问题。对于寻亲家庭和孩子来说,时间的分隔已经造成,应该以什么心态和方式去接纳已经陌生的家庭成员?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需要看到亲子分离带来的伤害是如何影响着彼此的生活,当再一次团聚的时候,要相互去理解对方。除了理解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主题,是要建立边界,对这些边界能够达成共识,只有在这种关于边界的共识中,一个家庭才能相对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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