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F1，没有人孤军奋战。当你打开索伯车队官网的赞助商介绍页面，这句话就会映入眼帘。而在车队今年超过40家的赞助商列表中，只有两家企业来自中国——安慕希和商汤科技。

对于一位来自全球最大汽车市场的车手而言，三年过去了，这样的商业支持无异于孤军奋战。11月6日，周冠宇宣布将在2024赛季结束后离开索伯车队，未来的去向尚未确定，但他表示会尽力寻求留在F1的机会。自2022赛季作为中国首位F1正式车手进入围场以来（截至2024巴西站），周冠宇共获得12个积分，正赛最高排名是2022赛季加拿大站的第八名，年终最高排名第18位。

客观来说，这是一份乏善可陈的成绩单，在F1七十多年的历史里有太多这样的车手匆匆而过。但本文并不打算通过摆成绩讲道理的方式来评价周冠宇的表现是否配得上一纸续约合同。F1不是乌托邦，它是全球商业运作最为成熟的赛事之一，任何单纯执着于赛道表现的讨论都是徒劳的。

周冠宇的运气不好。赛车在国内尚属小众运动，“中国车手+中国分站赛”本是破圈的最佳利器，但因为疫情原因，中国大奖赛连续四年停摆，其中就包括了周冠宇进入F1的前两个赛季。直到今年，周冠宇才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主场的声浪：中国大奖赛官方票务系统在发售当晚就因访问量过大而多次宕机；赛事期间，售卖周冠宇周边的柜台前总是排着长队；F1官方更是给足了面子，罕见地在正赛冲线后，让前三名以外的车手享受了停上发车格的待遇。这些都是让那些还在观望的赞助商看到周冠宇个人影响力和中国赛车市场潜力的机会。

但很可惜，这样的机会只有一年。与中国大奖赛座无虚席的看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正赛当天媒体工作间内不到四成的上座率，这其中还有不少是来自国外的年证记者。国内电视台对F1的转播频次和时长并没有因为周冠宇的加入而做出积极改变，央视解说员的业务水平在三年来依然频频被车迷诟病，仅凭借地方电视台（五星体育、广东体育）和流媒体（腾讯体育）的推广，很难吸引到大量新车迷。

在全年20余场分站赛中，能够长期前往现场对周冠宇进行报道的记者屈指可数，他们中没有人任职于官媒，甚至绝大多数还得自负盈亏。曾经有日本摄影师向国内同行提出过这样的疑问：为什么在周冠宇身边，几乎看不到中国赞助商的身影？

日本车手角田裕毅2016年从Honda Racing School毕业，转而进入Honda Formula Dream Project，本田官方在提到这一项目时野心十足——以进入F1为终极目标。角田2021年征战F1以来，本田作为引擎供应商，一直与其所在的车队强绑定。四年间，角田看着隔壁车房像一片试验田一样迎来送往，他的席位都没有被影响过半分。即便是2026年本田要转而与阿斯顿·马丁展开合作，本田赛车运动部主管渡边康治在接受采访时还是表示，他们仍然会密切关注角田的未来发展。

而在本赛季第16站才被威廉姆斯车队提拔上来的阿根廷车手科拉平托，他的赞助团队甚至已经与红牛车队领队霍纳展开过会谈。根据《布宜诺斯艾利斯时报》的报道，虽然成为F1车手才短短几周，但科拉平托已经成为了阿根廷的希望、荣耀乃至严峻经济形势下的一丝慰藉。“支持他的公司在阿根廷非常有影响力。现在无论科拉平托去哪里，他的赞助商都会跟随他。这使得他对任何车队来说都极具价值。”

在F1，如角田裕毅和科拉平托一般的上升轨迹屡见不鲜，有资本，才有机会，有机会，才有时间成长。但反观周冠宇的这三年，无论是资本向的支持，还是文化向的推广，似乎都在传达一个讯息，中国的体育市场并没有意识到一位从零开始探索，摸着石头过河的本土F1车手有多难得。亦或者说，当下中国体育对于职业化的认知程度，还配不上一位F1车手。

在13岁就愿意远赴谢菲尔德追求梦想的周冠宇一定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很遗憾，中国体育只存在于现实主义的世界。